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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燥 音

2020-09-17叙事散文摇曳风铃
突然觉得被燥音的磅礡气势包围了。之前我一直觉得周边都是安静的,如果有偶尔的鞭炮声或家装的声响,都会以为那是生活的点辍,切合着创造和谐的步调。但突然,那些任何细微声音的发出,都被我坚定地定义为燥音,它充斥着我身体的每一处细胞神经,其中鞭炮和家

  突然觉得被燥音的磅礡气势包围了。
  之前我一直觉得周边都是安静的,如果有偶尔的鞭炮声或家装的声响,都会以为那是生活的点辍,切合着创造和谐的步调。但突然,那些任何细微声音的发出,都被我坚定地定义为燥音,它充斥着我身体的每一处细胞神经,其中鞭炮和家装的声响无疑成为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折磨的我无以复加的痛苦。

  而这些感受的存在,都来自于我家新进了一位小婴孩儿,他轻微的睡眠实在不足于承担来自他体外任何细碎分贝的侵扰。比如关闭照明的声音、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甚至一个困倦的哈欠都是对他睡眠的惊扰,接下就会发生他用更高分贝的声音伴随着两行清泪,提出抗议。

  所以,为了这个婴孩能在安静的环境中保持每天应有的睡眠时间,我开始祈祷这个世界在某一刻静止不前,并且希望这个静止的世界被孩子睁开的眼睛和香甜的笑声来唤醒。

  但又怎么可能呢?于是我处于对任何声响的抵制中。

  那些从窗户和门的缝隙里钻进来短暂或冗长的声音就像一个个尖刻的小生灵,在某一时辰一齐向我的听力发出挑衅,似乎故意来考验和挑战我的容忍度,也往往在那种措不及防的声音里,我溃不成军。我对声音的敏感也强烈地摧残着我的睡眠,可我的担忧又完完全全地落在隔壁房间床上正在安睡的小人儿那里。我甚至在那些潮水一般呼啸的声响里,侧耳辩析小人儿醒来的哭声,我紧张的心情也随之在他醒来的一刻释放出来。我也明显地知道,那些被释放出来的无奈里又掺杂了更深的担忧——我那可爱小人儿的睡眠是否会因燥音的无端截断而使正在发育成长的身体受到影响和伤害?

  这样想着,我几乎要和任间发出燥音的发源地逐一为敌。先是楼上修补地板的声音,“砌砌擦擦”“滴沽龙咚”,然后是楼道孩子尖厉的叫喊,接着是楼下棋子砸向棋盘的声音,甚至是头顶物件摔在地面的声音。我有点绝望。但我又必须强按着身体里的愤怒,在和他们的交涉中,把原本的斥责变成声调低软的恳求。

  驶进来和向外驶去的汽车都会发出骄傲和炫耀的声音,有时像要冲散道路的拥挤,一路按着喇叭;假期里小男生和小女生追逐和打闹的声音会响彻小区的前前后后,男生胜利的笑声和女生假意的哭声总会适时地穿梭在我们的房间里;还有前后单元里电钻冲击墙壁的声音,似乎要击穿人的耳膜。

  我的耳朵常常会和那些声音共鸣。有那么一瞬,我会产生强烈逃离的的欲望。我遥想着在青翠欲滴的半山腰,建造一座别墅,可以没有秀丽的景色,莺不歌燕也不舞,但须有许多的房间,明亮宽敞,我们一家住在那里,没有汽车的绝尘之声,没有装修的惊忧之声,我那小小的婴儿可以像人间的天使那样睡到太阳升起,又安然落下,每天都长出不一样的身量。

  或者这永远只是一个梦,毕竟我离别墅的距离像天地之间一样。但我可以求其次的呀。我们可以到把我姐曾经描绘的美好愿景实现的,比如有一片田园,几间平房,一畦菜地,一棵或两棵果树的院子。没有来自城市的尘嚣,没有极力攀扶城市的杂音,我的小小的婴孩就睡在院里的果树下,让果实的芬芳一直陪着他的梦。在他醒来的时候,那些枝叶间阳光的花朵就照在他同样笑靥如花的脸上。

  我还会想,或者也可以住到最接近蓝天的高层楼层里,就住在最顶端,无论是第三十层还是第四十层,那些水泥铸就的楼板可以很好地规避燥音,断不会发出搅扰的响声,而我们多层楼间空洞的楼板恰是储存音量向低层有力冲击的罪魁祸首。

  我在刚刚沉寂的夜里总会这么想,夜的宁静对我而言显得十分短暂,大部分我都在各种声音里咬牙切齿。甚至我的惊厥会与那些声音同一时间发生,在那些短暂有力或是悠长尖刻的声响中,我的脑子里迅速切入隔壁间里婴儿可现的表情。醒了?哭了?我就万般地不知所措,满心都是与人论争的场面。然后我就奔向那屋。容忍了一切愤怒之后,我渐渐地惭愧无力。因为我所渴望和憧景的,并没有立刻实现的物质条件,便又陷入对自己的声讨之中。

  过去并没有刻意留心,是否每天我都要面对如此惨绝人寰的燥音,就仿佛它每天都抱着要置我于死地的信念,坚强地与我共存着。而我对它则有着无法排遣的紧张感。我常常因为婴孩的被迫醒来而紧紧地抱着他心疼地自言自语,不断地重复着毫无用处的安慰话。我觉得现在还没有任何知悉能力的他在我这里没有得到很好的睡眠,而睡眠对他的健康成长又是多么重要。意识到这些,我的心就不断地流泪流血。孩子,我是你的外婆!

  一天又一天,熬炼了三十天。那婴孩终于要摆脱各种繁忙燥音的纠缠离开我的家,和他的母亲回到他们那座用水泥浇铸的楼房的高层了,似乎只有在此时,我所有的紧张随着孩子父亲手中的方向盘渐渐转动起来而释然了。在孩子面向我的笑脸里,我看到自己一月来紧绷情绪下结出的硕果。

  我重新回到屋里,发现时间的环针静止了,那些之前一直在我面前勇敢咆哮的声音像被隐藏或是覆盖了,仿佛那些从四面八方跑出来的声音就是专门为了迎合和欺凌婴孩的存在故意泄露出来。几间大小不一的方型建筑里安静的像置身于半山腰的别墅里,一点也听不出时间松动的声音。

  一切都回归到原来的状态。晚上,我打开久违的电视,发现从墙上那闪着光影的画面中走出来的声音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燥音。
                   2017/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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