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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绕魂牵卸甲河

2020-09-17叙事散文王为璋_玉芙蓉
一一《荷戟独彷徨》系列之梦绕魂牵卸甲河谢高模在广袤的江汉平原东南部监利县境内,流淌着古老的沧浪之水一一内荆河。长江岸边的监利古称华容,属云梦泽,为洞庭湖的北坝。从鸡鸣铺到四湖河地段,俗称卸甲河(家谱上称习家河)。该地名在本地有两种传说,一是



  一一《荷戟独彷徨》系列之
梦绕魂牵卸甲河


   谢高模


  在广袤的江汉平原东南部监利县境内,流淌着古老的沧浪之水一一内荆河。长江岸边的监利古称华容,属云梦泽,为洞庭湖的北坝。从鸡鸣铺到四湖河地段,俗称卸甲河(家谱上称习家河)。该地名在本地有两种传说,一是曹操败走华容道,在此丢盔卸甲而北逃,其理由是卸甲河南岸有孙刘家门,北边有曹河;二是陈友谅被朱元璋打败南逃,在此卸甲。流传最多的是后者。沔城谢姓人一致肯定后者。总之,卸甲河因为古代战争而得名。内荆河流经卸甲河,宛如风筝飘带,蜿蜒曲折,穿过八个村庄,灌溉南岸太马垸,沙湖垸;北岸丁家垸,幺母垸,福寿垸,莲台垸等地。良田万顷,是典型的鱼米之乡。因此,改革开放以前,除战乱与洪灾外,卸甲河人都不愿意背井离乡,祖祖辈辈热恋着这片沃土。谢家如此依恋卸甲河这块风水宝地,由来久远,近代以来,也有十几代人了。


  和其他汉族人一样,元清两朝,谢家也几度沉寂。清朝时期江西某地,一位谢姓知府,让其后人隐姓埋名,来到湖北监利卸甲河以南太马垸以西的韩家庵(现陈赵村境内大士庵)下寄居,成为卸甲河谢姓始祖。


  据传这韩家庵是南宋韩托胄的家庙。因他力主抗金,又斗不过投降派,终于被陷害至死,并被割了头献给金邦,历史却把他定格在奸臣位置上。为了纪念他,人们给他修建庙宇并雕刻硕大的石人石马而顶礼膜拜。至今香火旺盛。只是高大的石人石马不知去向。谢家先祖历代祟尚汉民族精神。在韩家庵附近住过几代人,后来为避改朝换代的战乱,举家迁到内荆河以北的福寿垸。在那里筑起高耸的“谢家台子",与莲台垸边“吴家台子”遥相呼应。福寿垸北抵陈沱口附近,方圆几百亩,谢家与周边人家三分湖垸有其一。莲台垸则多属吴姓,因后来王家巷人兴起,不断挤占莲台垸,吴姓族长对王姓族长毕恭毕敬地作揖说:“你郎看看,齐哪里为界,我还送你郎三桨(争湖田定界桩以渔舟架桨为距离)。尽管有君子之约,但是弱不敌强,吴家台子成了周边人们的放牛场。吴姓人家一筹莫展,最终被迫迁出莲台垸。


  谢家台子成了孤岛。当时谢家四兄弟,以渔耕为业,虽然勤劳善良,与附近罗家垸及曹河人结为亲家,和睦相处,却无法抵御此起彼伏穷凶极恶的湖匪。一个夏天的傍晚,四兄弟打鱼回家途中,被湖匪围上两边用钩子搭上了渔船,无法逃脱,迫不得已,老二老三用瓢舀了滚粥洒向两旁,终于烫散了匪徒,也因此结下冤仇,“谢家台子”成了湖匪惦记的是非之地,焉能久留。


  按本土习俗,亡者不宜葬在台基上。所以卸甲河谢姓始祖被葬在韩家庵对岸丁家村余家门河滩上。后亡者葬在离韩家庵不远的赵家湾附近。每年扫墓,不仅起早摸黑从福寿垸摇船架桨辗转几十里,而且还要依伦次在内荆河南北两岸迂回祭奠。真是苦不堪言!兄弟四人决定先把北岸河滩上的祖坟迁回到南岸,让先人的灵魂安息在一起,再考虑离开福寿垸。


  三月初的一个早晨,四兄弟一切准备妥当,来到余家门河滩头开始迁坟。老大刚松开第一锹土,忽然一道紫气直往上冲。老大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叫一声:“大事不好,动了正脉!”连忙掩上土,令兄弟们把准备好的一甑饭菜倒扣在坟头,又培上新土,然后下跪、叩头、作揖、烧香、化纸,念经祈祷,四人抱成一团,嚎啕大哭一场后,悲悲切切地离开了始祖坟墓。


  四兄弟悻悻地回到谢家台子。不久,老大病逝。三兄弟葬老大于台基,孤苦伶仃守望家园。然后搬迁,各奔西东:一支迁往江陵拖马埠,一支迁到观音太平垸,我家这一支则来到了丁家垸党家湾。福寿垸谢家台、罗家垸、曹河,分别留下了谢家祖坟。从此,谢家台,茅草屋,黄土地,绿水稻,红莲花,黑牯牛,小渔舟,逐渐淡出谢家人的视线。那里的一切幻化成了凄美的记忆。


  我的祖母在世的时候,每年清明都会带领父亲三兄弟给祖先们扫墓。各处坟墓零散偏远,道阻且艰。尤其是内荆河两岸迂回过渡口,往返几十里,三寸金莲的祖母,她那裹脚的粗布不知磨破了多少。往往一趟回家,粘了血丝的条布,叫父亲几个帮忙都难以撕下来。祖母再三告诫父辈: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祖宗。父亲又反复叮嘱我辈:一定要牢牢记住,内荆河两岸安息着谢家先祖的灵魂。然而,文化大革命后,我辈已经找不到各处祖坟的踪迹,仅知道几个大概位置。多少回,我站在门前河畔高大的老重阳树和木梓树下,望河兴叹:沧浪之水啊,你可否告诉我?我祖先们的在天之灵,是否还在你怀抱守望家园?


  聚集十二姓的党家湾,民风淳朴且夹杂着蛮悍。湖乡草地,同样弱肉强食。能文能武的族群,通常横行江湖。卸甲河流域,六大垸中党家湾人皆占有一席之地。我高祖曾祖都是淳朴加蛮悍的典型。高祖兄弟到长湖去打菱角,行船途中要翻越河堤。那里排队的人们冷漠地看着,不肯帮助。丈五的划子,要几把好手才能拖船过堤。谢家兄弟一人一边提起船头,老鹰捉小鸡一样,悠然过了大堤。河边众人都傻了眼。


  蛮悍的曾祖,简直令人望而生畏。一天清早,老俩口准备到卸甲河下游月子洼去打鱼。船刚离开码头,晨雾中南岸传来女子喊过河的声音。这时,摆渡人还没起床。老头二话没说,让老伴把鱼船架过去行个方便。等早行的女子上岸走了,果断命令老伴:“今天算了,我们也上岸回家!”


  老伴深知其意思:清早还没发市,就让陌生女子踩了船头,遭了晦气!重男轻女,讲究禁忌。


  谢家十几代人的掌故和足迹深深印在了内荆河两岸。内荆河哺育了他们,他们最终又回归内荆河。


  今天,从监利上线城向北过丁家垸到幺母垸习家岭子转盘处,放眼眺望,千里沃野,万顷良田。昔日福寿垸并莲台垸湖,一望无边,白浪滔天中高耸入云的谢家台子和吴家台子,再也难以找到痕迹。人们只知道这里是水稻主要产区。在监利发展水产养殖的环境下,鱼虾稻好比三国演义。有人称“龙行天下”,有人呼“虾搞江湖”。雅俗并存,亦庄亦谐。卸甲河流域的人,和其他地区农民一样,农业收入已入不敷出。除了没有劳动能力的以外,几乎倾巢而出了。


  年前年后,侯鸟般的人,从习家岭子转盘上下监江高速,想看一眼故土的原生态风景已经成了奢望。长年奔波在外,无暇顾及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谁也无法扯断对内荆河的魂牵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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