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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我的摇篮

2020-09-17叙事散文荷锄翁
这是一座海拔千二百米左右的山,在她的顶峰处,很早以前有一座古老的小道观,叫“主师观”,传说毁于火灾,山民们捐资将其修复后,又在日寇侵华战争中遭焚毁,再也无人修复了,至今尚存刻有“募化首人”与捐款人名的石碑一块。大概是从有道观的那一天起,人们
这是一座海拔千二百米左右的山,在她的顶峰处,很早以前有一座古老的小道观,叫“主师观”,传说毁于火灾,山民们捐资将其修复后,又在日寇侵华战争中遭焚毁,再也无人修复了,至今尚存刻有“募化首人”与捐款人名的石碑一块。大概是从有道观的那一天起,人们把这个顶峰称之为“主师观”,顶峰下约百米处的一个山坳叫做“主师坳”,道观虽然没有了,而它的名字却永远的流传下来。主师坳是这座山上的一个隘口,东西两面交往的必经要道,上世纪初的战乱年月,地方武装、国民党军以及解放初期的民兵都在这里设卡,盘查过往行人。
大山从这里分支。西面一支自北向西南直出,突出几个驼峰和一条陡峭的峻岭;东面那一支则逐渐低伏,蜿蜒向东,象昆虫产卵一样留下一些大小高低不等、形态各异的山包:狮子包、松树包、大包、板栗树包、天灯包等,包与包之间形成了“红岩口”和“应山岩”两个山坳,又陡然突起一峰,折向西南,与西面那一支靠拢,成一个V字形山口,于是,在它们中间形成了一个长约五、六里的半月形山冲。这个半月形山冲,位于三个村的交界处,隶属杨溪村管辖。
山冲里林竹清幽,古木参天;耳闻犬吠鸡鸣,而人家尚远;眼见炊烟缭绕,却房舍难觅;田园井然,庄稼茂密,时有农夫挥汗于内;道路迂回,四方畅通,常见外客奔走于途;十多户人家邻里亲睦,三四代老幼同堂和谐。
最先来到这个山冲里的前代古人,给它起名叫“野溪长冲”,因为野岭荒山之中,有一条山泉与山洪共同冲刷而成的大沟,从冲内经V字形山口流向山外。古人以溪为沟命名,这山上还有多处,比如;香子溪、木耳溪,有水流即为溪,“溪”与“沟”比,听起来美妙文雅得多,可见古人于文字是很有讲究的。
而后又有人说名为“野鸡长冲”,是因为这山冲里野鸡较多。野鸡又名“雉”,汉高祖刘邦的妻子吕氏就叫“吕雉”。每到春天,山林里常常传来野鸡们生蛋后“咯咯、咯咯”的叫声;或者是山民们的家犬钻进草丛嗅出野鸡的气味、猛扑过去,吓得野鸡们扑哧扑哧冲天而起的惊叫声;清晨,上山割草、弄柴的山民,不难看见成群的野鸡在林间悠闲地觅食;有时运气来了,还能在草丛深处的野鸡窝里扒到三、五个野鸡蛋,兜回家便是一顿美味佳肴,荷锄子曾不止一次的体验过这种短暂的好运气。由此而论,“野鸡长冲”虽觉粗俗一些,却又不虚。
“野溪长冲”也好,“野鸡长冲”也罢,一字之差,并无大碍,其实,人们长期以来习惯的称呼就只有两个字:“长冲”。
长冲的中心地带有一股从山崖的石缝中拼命挤出来的泉水,夏天冰凉、冬天温热,喝在嘴里,清香的气息直达六腑,叫人忍不住咋舌舔唇。它是野溪的源头,也是生活在这里的山民们的主要饮水之源。
这个地方叫凉水井弯,同样是古人起的名字传下来的,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凉水井弯的风都是清凉清凉的,象一个巨大的天然空调机吹散山外袭来的暑热之气。有一种不知“官名”叫什么的鸟,冲里的人给它取名叫“凉水当当”,年年夏天就到这里来,每逢夜晚,它就“当当、当当”很有节奏的叫唤,声音高昂,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此时,若有一轮明月悬挂中天,劳作一天下来的人们,搬了椅子坐在门前的稻场上,喝着茶,抽着烟,静听这鸟的叫声和山泉的潺潺声,会顿觉神清气爽,浑身的疲乏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长冲因地势之差别,自然分为上冲和下冲两部分:上冲平缓起伏、回旋弯环,下冲狭窄直出、峰险岭峻。在上冲有一块方圆十几亩地的大坪——学堂坪,因古时候这里有一所学堂而得名。学堂坪的大路边曾经有一棵古老的糖梨子树,人们叫它“阴阳树”,它的树干和枝叶分阴阳两面。树干的阳面长满大大小小的疙瘩,而阴面树皮光滑;树冠的阳面结的果子是酸的,而阴面结的果子是甜的。据传说,古时候这里出过一个名叫祖伦的人,他偷偷跑到一个叫“茅山”的地方,拜师学了“邪法”,成了金口玉言的“土皇帝”,他说“下雨”,马上雷鸣电闪;他说“天晴”,立刻红日当天;他想叫那家吃夹生饭,任你架多大的火,蒸多长时间,始终半生不熟;他可以叫那家的年猪杀不死,血流尽了还爬起来乱跑,放进滚开的水盆里去脱毛,还在哼哼,杀猪佬气得直吼吼;直到东家亲自登门恭敬地请他吃蒸肉,一切就顺当了。这还了得!族人们要除掉这个祸害!于是用酒将他灌醉,用铁丝绑在大路边的那棵大糖梨子树上,架起柴火,活活烧死。从此以后,糖梨子树变成了阴阳树,也成为这地方的一个古迹。荷锄子小时候见过这棵树,而且尝过它的果子,后来这块土地的主人将它砍伐当柴烧了,真是蛮可惜的!
上冲与下冲的平均海拔九百米左右,炎夏不过三十五、六度,酷冬不过零下十度的半高山气候,适宜于除水稻以外的各种粮食作物:比如玉米、小麦、红薯、洋芋、豌豆等和各类蔬菜的生长。更为值得一提的是二十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山民们从山外引进了茶叶新品种,培植成颇具规模的茶园。这里的茶叶长年生长在高山云雾之中,吸天地之精华,受林露之滋润,色绿而味香,闻之则清气入脾、尝之则心神顿怡,受到了山内外饮茶者的青睐。
当然咯,她亦有美中不足之处:山坡山地,良田面积小,农作物品种虽多而产量却低,山民们用“穷户人家杀年猪——样样都有”这句话,给自己的家园作了一个很恰当的写照。俗话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短不能掩其大长,美女的身上不定也会隐有疤痕咧!
有一句话这样说,“历史是人创造的”,这话一点儿都不错,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在创造历史。然而,村夫又要说:历史是人写出来的、是人讲出来的!所谓历史,昨天发生的真实故事,今天讲出来就是历史。试问:千古以来的历史故事,如果没有人把它记下来、讲出来,今人何以得知?有些解释不清的“千古之谜”正是因为当时没有人给以记录、或者遗失了记载。
这个半月形的小山冲就有人曾经给她创造过一段辉煌的历史。虽然与国家之正史挂不上钩,但做为山野之史或者民间之故事,传颂依然延续至今。清朝雍正年间,一个名叫山柱的人,从东面山脚下的杨溪河底来到长冲,经过考察,看准了距凉水井弯很近的一个山包,是发人发财的宝地,于是在此斩草劈土、结庐定居。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奋斗,到了道光初年,也就是他的曾孙子这一辈人时,田产置于富地、府第焕然一新、人才榜上有名、家族繁衍兴盛,原本是荒村野溪的长冲名声大振,达到了这个小山冲、包括整个这座山的一个极为鼎盛的时期。后代子孙们尊山柱公为长冲始祖,墓碑至今尤存,墓前的两棵高大的古杉在解放初期被列为名胜古迹保存下来;今世的北京、上海、台湾,都有他的后人们在那里打拼着。
时代之步伐,有时慢得人们无法忍受;一旦快,又令人望尘莫及!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的改革开放,使山民们的日子在十余年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茅草房换成青瓦房,粗糙、笨重、黢黑的老式家具换成了油光闪亮的、式样新颖的穿衣柜、高低柜、电视柜;的良的卡、丝绸取代了土布棉布,胶鞋、球鞋、皮鞋取代了草鞋;玉米换成了大米,贷款变成了存款……又一转眼,种田不能赚大钱了,年轻人纷纷走出了山冲,跑到全国各地去了;再回来时,一个个西装革履、移动电话、密码皮箱,家里住不习惯了,于是旋风一般又走了。人们看到了一种趋势:走出去了的青年人不想再回来,念旧的老人们必将成为逝者,长冲的未来,难道又要恢复到远古时期的原始风貌?
且不论如何,荷锄子教他的子孙们永远不要忘怀这个地方,她是我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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